大學生實習淪為"包身工" 半月瘦17斤
:“當利益受到侵害,難道就沒有一個人敢站出來嗎?同學們就這樣忍受不公平的對待嗎?我們要為自己的利益去斗爭,我們不是無理取鬧,我們要的是公平的對待……不然,我們丟掉的不僅僅是廉價的勞動力,還有尊嚴……”
《讓我們一起回學校吧》,這篇大學生的日記,紀錄了其辛酸的實習經歷,迅速在網上躥紅。
源源不斷的大學生涌出擴招后的大學校園時,不僅是就業壓力的增大,連實習都成為難題。僧多粥少,當權益受到侵害,是忍氣吞聲還是艱難維權,誰又會成為學生堅強的后盾?
當記者來到學生中間時,許多人從手機中翻出了這段文字。
晚上8時,天完全黑了。
小偉走出了生產車間,他想伸出胳膊,擦擦額頭的汗珠,卻發現手臂怎么也抬不起來,上肢如同灌滿了鉛。
整個下午,小偉都在車間裝輪胎。雖然有一些輔助工具,但這顯然是個體力活。裝了多少輪胎,小偉記不清,“怎么也有200多個吧。”
早上七點,小偉就來到這家工廠的車間,做一些準備工作。早上八點,正式開始干活。上午,他的主要工作是搬紙箱拆紙箱。“上午和下午的活都很簡單,只要有力氣就行”,中午有一個小時的吃飯休息時間。
雖然感到體力透支,小偉覺得,這境況已經比前幾天夜班時好多了。夜班一般是從晚8點到早晨五六點,中間有半小時的吃飯時間,凌晨2點休息約10分鐘,余下的全部時間,小偉都要站在那里裝備胎。
一晚上,小偉要獨立裝約200只備胎,將沉重的備胎搬到車輛后備箱,然后擰上螺絲,這樣機械的動作要重復一整晚。來自農村的小偉,也干過農活,與膀大腰圓的師傅相比,他還是顯得稚嫩了些,每天,幾乎都是數著點數熬到天明。
這樣的日子,讓小偉感到從未有過的絕望,還有4個月的時間怎么熬呀。
小偉是河北某高校機電工程學院的大三學生。按照該學院的慣例,本學期大三學生將有5個月的實習期。今年的實習又與往年不同,學生們失去了自由選擇的機會,全年級300多名學生被統一安排到這家工廠實習。“去之前,老師告訴我們,每個月有700-1100元的工資。當時,還覺得挺美。”
今年6月24日,該學院召開了學生實習動員大會,工廠的人力部經理在現場告訴學生,學生們在該廠實習時兩個人或三個人頂一班崗,和員工一樣倒休,盡量不安排夜班。
但是,現實的殘酷很快擊碎了他們心頭瞬間的甜蜜。
8月3日,學院、工廠、學生簽訂了三方實習協議,看到這份制式合同,學生們吃了一驚,協議上說,廠方每月為每生提供400元的實習補助。
更讓人吃驚的事情發生在進入工廠之后。
半個月瘦了17斤
這個暑假,學生們只休息了13天,就被廠方統一安排了軍訓。由師傅帶著進入生產線實習一周后,大多數學生開始在生產線頂崗。
他們發現,在這家工廠干活不需要太多的知識和技能,工作大多是強度很大的簡單重復動作。
學生小斌告訴記者,他在品檢車間工作,一個人一個崗位,每天都在反復做一個動作——— 用力拉扯后備箱門,每天幾百輛車從生產線上出去,他就要做幾百個這樣的動作。“大多數車間溫度在35-50攝氏度之間,站著都流汗,站立時間很長,腿都要抽筋了,到下午時,我站都站不住。剛開始幾天,每天從早8點干到晚8點,中午只休息一小時,我幾乎是天天數著分秒過來的。回到宿舍,話懶得說,飯也吃不下,倒在床上就睡著了。我們和帶班的人交涉,現在輕松了一些,但每天也要做8小時以上,進入工廠半個月,我只休息了一天,瘦了17斤。”小斌說。
小杰負責底盤檢測,每天也是同一個動作,站在大槽里目測底盤和排氣管之間的距離。小杰伸著一只被燙破皮的手指說,雖然戴著手套,但把手伸進排氣管和底盤之間的縫隙時,還是有燙傷的可能。
做尾氣檢測的曉楓說,自己的活輕松一些,只需要站著看一組組數據就行。每天站在那里看數字,讓他對實習的目的產生了懷疑,“這個活,認得數字的人都能干,我們大學生來做這事有什么意義呢?”
學生們開始懷疑自己在工廠淪為廉價勞動力。“現在我們和工人干一模一樣的活,工人每月2000多元,我們每月400元,除去飯費和水電費,所剩無幾,有的還要倒貼錢。工人加班一小時給9塊錢,我們加班一小時給1塊3。”最令他們不能忍受的是,一些自己主動找到工廠來實習的中專生,每月底薪也有900元。
小英來自農村,家境貧寒,每個假期她都在建筑工地和餐館打工。小英說,在那些地方,包吃包住,每個月還可以掙到1000多元。被集中安排實習后,她打工補貼家用和籌措學費的希望破滅了。
同學們說,他們這些專業的學生并不缺乏實習崗位,讀大二時,就有一些4S店主動找上門來,約請他們前去實習。“如果去4S店實習,可以接觸到不同的車型,可以全方位了解汽車遇到的各種問題,更能和實踐結合,”學習汽車檢測與維修的小斌說,這次統一被校方安排實習,他們均感意外。
“學校說我們80%以上的人都是自愿來這家工廠實習的,可我們看,自愿的人20%都不到。”學生們認為自己缺乏和工廠談判的能力,他們多次和廠方主管談及此事,對方只是輕描淡寫說:“你們為工廠創造了什么價值?”
之后,他們多次就勞動時間、實習內容、勞動報酬等問題,找到輔導員,要求同院領導對話,解決這些問題。輔導員告訴他們,集中實習是為了方便管理,也是為同學們的人身安全著想。至于其他,她要求同學們“服從安排”。
“如果不到這家工廠實習,我們拿不到實習的學分,就意味著無法畢業。至今,我們沒有見到學院的領導,還是在軍訓時,輔導員去看過我們一次,校方從來沒有人去工廠看過我們。從身體上和心理上,我們都絕望了,感覺自己成了學校的棄兒。”小斌滿臉疲憊,長嘆一聲說。
實習生權益如何保障
為什么統一安排學生進一家工廠實習?
該學院的馬院長告訴記者,學生頂崗實習是他們教育培養計劃的一部分。由于現在很多專業的學生不好找實習單位,或者是找到的實習單位不適合其所學專業。學生如果分散實習,學院也沒有精力來掌握他們的狀況。因此,學院與這家企業多次協商后簽訂了培養協議,能最大限度滿足各專業的學生實習鍛煉的需要。
馬院長說,今年是這個計劃實施的第一年,有些事情校方并沒有預料到。他表示,將認真了解學生們反映的問題。
小斌等人的遭遇并非個案,近年來,已有越來越多的大學生實習淪為廉價勞動力的新聞見諸報端。上海交通大學和東華大學的調查顯示,近四成的大學生在實習或打工的過程中,其合法權益受到傷害。受到侵害時,僅有13.9%的人選擇維權,86.1%的人選擇忍氣吞聲。“大學生實習或打工權益屢受侵害,很大程度上是因為法律存在空白。”北京市雙利律師事務所律師黃必勝說,大學生帶薪實習時,和企業存在事實上的勞動雇傭關系,和學校又存在教育管理的關系。這種雙重性質使得學生不具備獨立勞動者的身份,因此,他們的各種勞動權益和待遇難以保證。
因此,當小斌等同學撥打當地勞動監察部門的熱線電話時,對方以“在校生實習不在我們的監管范圍”為由拒絕受理。
黃必勝建議,學生可以在與工廠簽訂書面實習協議時約定工資標準、勞動時間、工作崗位等,以便保護自己的權益。
事實上,在小斌等人與工廠簽訂的制式協議中,只約定了工廠每月提供400元的實習補助。協議雖然約定,工廠按國家法律、法規規定的作息時間安排學生實習,但也要遵守工廠的工作時間和工作安排,這就意味著,如果工廠工人加班,頂崗實習的學生們也不能置身世外。
超時加班、勞動報酬低,學生受到權益侵害時,學校本應該成為他們最堅強的后盾,而現實中,一些學校往往睜一只眼閉一只眼,不愿意得罪企業。有的是因為二者有利益牽連,有的則另有原因。
中國就業促進會副會長陳宇指出,大學生供給過剩,遠遠超過企業的需求量,是其中的重要原因。大量學生主動上門要求實習,又缺乏硬性的法律規定,使得學生的勞動保障難以落到實處。
中國人民大學法學院教授關懷告訴記者,當前大學生實習還要防止學生淪為一般勞動力。關懷說,國外很少有校方安排專門時間組織學生去實習,而是學生主動參與社會實踐。學生實習的目的是鍛煉,學到書本上沒有的東西,并不是從事簡單重復的勞動。“一方面需要學生端正態度,去實踐中鍛煉;另一方面,校方要掌握好分水嶺,看學生是學到了書本上沒有的東西,還是淪為了簡單勞動力。當學生權益受到侵害時,學校應主動出面和企業交涉,幫他們爭取權利。” (文中學生均為化名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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